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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奇人 七之一 穆清

  「清!」身著黃袍的青年臉上稚氣未脫,眉間帶著渾然天成的驕傲自信,熱切的情感隨著他的呼喊傳向正倚在窗邊似是沉思,又似出神的男子。

  「皇上,請留步,劉丞相還……」後面傳來隨侍的呼喊。

  青年頭也沒回的喝道:「都給朕退下!沒朕的吩咐誰也不准進來。」

 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喚,穆清收回看著窗外細雪的視線,眼眸微微瞇起,揉著額角轉過身來。

  一頭雪白的長髮隨著他的動作從椅上滑落,散成一地流光,巴掌大的臉蛋上,有那雙眼如溫玉,眉若遠山朦朧縹緲,一點絳紅如英,氣質明亮純淨,竟是讓人又憐又畏。

  饒是青年怎樣的高貴,見著這人也總覺得自慚形穢。

  凡人見了仙人,本就該羞愧萬分。

  「清,你這次回來可還要再走?」

  「自然是要走的。」當朝國師穆清唇一彎,眼一瞇,純潔的笑容不沾半點俗塵:「我這次來,是帶師兄種的茶葉給你,順道向你討兩個人。」

  青年命一旁的侍女將那包珍貴的茶葉收好,整理好心情,便坐下啜了口新茶,這才抬眸看那無人可比的謫仙:「什麼人讓你如此掛心?」

  「兩個可憐的孩子罷了。」穆清伸指虛劃,裡間床帷無風自動,隱約能見到其間躺著一高一矮兩個孩童,好夢正酣。

  「這是?」青年雖覺兩童面善,卻憶不起是誰家孩子。

  「他們的身分我寫在紙上了,給。」

  如玉的長指拈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箋壓在桌上,訝異於穆清的慎重,青年揮退左右,掩上房門,拿起短箋一看,臉色不由一變。

  「清,你可是說笑?」青年臉上的表情如同打翻色盤,青紅白黑不住交替,著實精彩。

  「信不信由你。」穆清一派從容,眼角瞥見床上的薄被全給瘦弱的孩子裹去,高壯的孩子睡在外側有些發顫,不由走近床榻,將兩個孩子推得近些,又將薄被給拽起,攤開鋪蓋在二童身上。

  青年沒漏看穆清眼裡的溫柔似水,沒漏看那唇角眉梢的安適笑意,那風情竟似要將窗外寒雪給化了,暖如二月春風。

  睡在外側的孩子似是被這番動作給折騰醒了,咕噥著說了些話,穆清好聲哄著,壓低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蠱惑魅力。

  若能見你如此笑容,便是要將玉璽雙手送上也無妨。

  青年如是想。

  可穆清卻不要,青年知道,這對穆清是種褻瀆。

  凡塵俗物,怎入得了天仙的眼。

  為了能多瞧穆清一眼,他費盡心機奪得皇座,只為與其比肩而立;但成了人上人又如何?仙人本就超然塵世,那距離是他如何努力也無法縮短的,他只能看著他飄然遠去,更何況,他怎麼也無法勉強這個讓他又敬又愛的男子。

  對著所有人都是強硬態度的青年,獨獨對這名義上是他下屬的國師毫無辦法,千般寵愛讓眾嬪妃看紅了眼,更讓文武百官無不警惕艷羨。

  「我信。」青年苦澀一笑,應道:「你說的,我怎可能不信?」

  「總之,這兩個孩子我都要帶走,成不?」

  「我哪次不依你的?」青年淺笑,將紙箋收進袖裡,只要是穆清所給的,他都捨不得扔。

  青年的語氣未完,略頓,看了看那瘦弱的孩童,提議道:「這孩子太瘦弱了,讓他養好身子再走怎麼樣?」

  穆清看看兩個孩子,不說話,良久方點頭答應了。

  「既然如此,我安排一處僻靜的宮殿給你,你不喜人伺候,但兩個孩子總得有人照顧,我派兩個機靈點的婢女給你使喚好不?」

  青年用上的,竟是近乎討好的語氣。

  「隨你。」穆清瞧床上的兩個孩子睡得挺香,嘴角微揚,輕啟,似是怕擾醒二童,溫聲道:「這裡挺好,就這兒吧。」

  「好,這裡就給你了。我讓人傳膳,你陪我吃頓飯好嗎?」青年幾乎是懇求的看著穆清。

  對那熾熱的眼光,穆清似是全無所覺,晃了晃滿頭銀絲,拒絕道:「我不餓。」接著身子一晃,人便在窗外雪地上。

  「清--」

  「太醫院。」穆清聽青年喚得急切,略一停頓留下三個字,幾個起落便遠去了。

  青年知曉穆清醫術也非尋常人可比,眼下怕是去太醫院尋藥材給這兩個孩子。

  思及此,青年又是一陣嫉妒,他對穆清百依百順,就是父皇都沒得他這般敬愛,但穆清待他始終不鹹不淡。那次圍獵遭人暗算,穆清救下他,並親自診斷開方,青年原以為那已是穆清對他人的極大關心,不料現在穆清現在不僅對這兩個孩子表現出極大的興趣,還願意為照料他們停留一陣,甚至親自到太醫院為他們找藥材。

  他不能容忍有人在穆清心裡佔去太多份量,他伸出手,有些發顫地貼近那兩個孩童。

  沒了他們,穆清還會是以前那樣的穆清,還會是不冷不淡眾生平等的穆清。

  「你做什麼?」

  滿是疑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,清冷的氣質是那樣熟悉。

  「兩個小子不安分,踢被呢。」青年心底發虛,卻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頭問道:「怎麼回來了?」

  穆清見瘦弱的孩童揉揉眼睛就要轉醒,便也顧不上回答青年的問題,只將那孩子攬到懷裡,提氣抓過一旁的狐裘裹住他身子,道:「亭兒,餓不?」

  「嗯……這是哪?」剛睡醒的眼有些朦朧,臉頰微紅,眼珠一轉發現是陌生的環境,不由縮了縮身子。

  「這一個月咱們要住的地方。」穆清牽著孩子下了床,微笑問道:「睡飽了嗎?餓不餓?」

  那孩子搖頭,將明顯太大的狐裘緊了緊,看了看仍躺在床上的高大孩子,對著穆清用有些沙啞卻仍顯得軟弱稚嫩的童音問道:「睡飽了,亭兒不餓,不用叫醒銓哥哥嗎?」

  「無妨。」穆清又問:「出去走走好不?」

  青年愣愣地看著一大一小相攜走出,忽然發現,方才的穆清竟是他未曾見過的。

  彷若冰山見著春陽,消融的寒雪底下,藏著的是一朵冰雪雕的、溫和美麗的花兒。

  就算不是對著自己,但能看見那樣的穆清,自己也該知足了。

  青年長嘆一聲,頹喪離去。

  終究,不忍見他傷心。

  下午 04:27 2009/3/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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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jaya785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